每個西班牙城市一定都有一條越夜越美麗的Tapas街。
Tapas泛指少量多樣的下酒菜、零嘴、開胃菜、手指食物。安達路西亞的首府賽維亞是Tapas的故鄉。
我問當地的朋友F有沒有食譜可買,F說:「有是有,但那是針對觀光客的出版品。沒有人自己在家裡煮Tapas的啦!一個人吃一大盤多寂寞呀!」然後領著我去絕對沒有觀光客出沒的巷弄裡大飽口福。
聽起來有點像台灣人通常不會在家裡弄鹽酥雞、肉圓、海鮮快炒或黑白切一樣。
一推開門就是鼎沸的人聲,拉丁音樂讓人想放鬆跳舞,各種食物的香氣直衝腦門,昏黃的燈光照得菜餚鮮艷欲滴。吧台這邊一聲吆喝,吧台那邊隨即答應,食物立刻送上來,一下就擺滿了,不需要惺惺作態,人人大口吃,大口喝,大聲談笑。
不太用刀叉,甚至不怎麼需要坐下,幾個人圍著桌子站著吃,轉眼盤底朝空,再來一輪雪利酒或是啤酒,然後嚷嚷著待會兒還要再上哪裡。
F說:「我們吃Tapas就像雞一樣,這裡啄一點,那裡啄一下,每家只點個一兩盤大家合吃,一個晚上不走個三五家不罷休。」
西班牙人不會把全部的預算和時間只砸在一家店上,而是吃完這家,還要上那家,沒完沒了不斷續攤,雨露均霑。
大家共同分享一小碟,比一個人吃一大盤更意猶未盡,份量少,才顯美味。所以台灣人吃Tapas總覺得爽快無比,很有點逛夜市攤子的熟悉感。
Tapas這種隨性的吃法本來就誕生在各路人馬齊聚一堂的庶民酒吧裡,意思是「蓋子」,古時候的酒吧衛生條件低落,蒼蠅滿天,人來人往,灰塵遍佈,店家只好發給三教九流的酒客一人一塊麵包把自己的酒杯蓋起來,免得喝到加料的酒。
空空如也的乾麵包多寒酸呀?於是店家最早送上的下酒菜應該是醃橄欖、鹹杏仁這些最簡單的現成零嘴,連切片的生火腿或乳酪還算太豪華了。
下酒菜富含鹽分,讓人越吃越渴,難免多叫了幾杯酒,店家多賺了不少酒錢,越發努力鑽研Tapas。
久而久之,「蓋子」發展成豐富的下酒菜文化,有熱食有冷盤,可鹹可甜。
原本是午餐到晚餐前的空檔用來填肚子的零嘴點心,但現在從早吃到晚,越晚來客越多,人頭鑽動。
Tapas酒吧非常多元,有的提供最前衛的分子料理,大玩概念抽換和化學實驗的遊戲,待夜幕低垂,音樂一換,紅男綠女比在新潮的夜店還瘋狂。
有的頑固堅持最懷舊的馬鈴薯蛋餅,像總鋪師一樣用古早心做古早味,有的菜甚至可追溯到十五世紀以前摩爾人的伊斯蘭口味。
有的頑固堅持最懷舊的馬鈴薯蛋餅,像總鋪師一樣用古早心做古早味,有的菜甚至可追溯到十五世紀以前摩爾人的伊斯蘭口味。
在習慣分食、熱愛小吃的台灣人眼裡,看來只覺得親切,而對其他的歐洲人來說,Tapas卻無疑是值得大書特書的奇風異俗,可以用嘴直接品嚐西班牙人火辣辣的熱情脾性。
我從沒吃過蝸牛,鼓起勇氣想嚐嚐鮮。結果那個很酷的啤酒肚油頭老闆搖了搖頭,一副大老爺樣兒,用鼻子哼哼:「今天在這裡我們不提這些長(觸)角的東西,我老婆才不會背著我偷人。」
「喔........?」我大驚。
「喔........?」我大驚。
原來在西班牙文裡,長(觸)角表示戴綠帽的意思。老闆娘既然不會紅杏出牆,我們只好點了一碟炸章魚,一碟迷你可樂餅,配著冰涼啤酒吃下肚。
F忍住笑跟我說:「那是因為今天進貨的蝸牛不夠新鮮,所以才不賣啦。」F改行前是酒吧服務生,熟門熟路,對Tapas特別講究。
現在他是水電技師,但營建業死氣沉沉,百業蕭條,自然也不需要水電工程,只好偶爾回去老東家那裡代班打零工。F一攤手,滿臉無奈:「我正在休無薪假,希望公司不會倒。」
他把嘴一擦,面不改色地把紙巾往吧台下一丟,諄諄教誨:「在西班牙,大家都知道太乾淨的酒吧不是好酒吧,這表示Tapas做得不好,沒多少客人上門,不用忙著招呼,服務生很閒才能時時打掃。」
「人多的地方,才有好Tapas!」F津津樂道,「所以人越多的地方,我們越要去。」
難怪他在房市人人爭相追高時,膨脹信用咬牙貸款買下一棟大房子,因為男女老少都在買,大家都一股狂熱,不落人後地硬要往人多的地方擠。
熱錢湧向房地產,不管都市還是鄉村,價格都翻了兩翻,房市泡泡把全國財富都套住,等泡泡終於破了後,每個人大夢初醒般從一筆爛賬中抬起頭來,銀行被房貸拖垮,人人一屁股債。
F多年工作積蓄全砸在頭期款,但今晚不談掃興的經濟,他要帶我去一家店吃據說是全天下最好吃的蝸牛。Tapas發展到後來,各家店都專業化了,專攻幾樣特定的Tapas,把拿手菜做到最極致。
他說:「久了人人心中有譜,這家店的火腿冷盤好,那家店的炸馬鈴薯球道地,誰的涼拌海鮮最新鮮,誰附送的橄欖最大顆,各有強項。客人照著自己愛吃的Tapas,腦中自然而然浮現一條夜行路線。」
(待續)
4 則留言:
期待續篇
謝謝
個個國家真的都有難處~所以真的不要一味羨慕!多出去走走才是真的!
對呀,家家有本難念的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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